我的童年长在家乡。
家乡,我是曾住过的。 外面的城市,父母工作繁忙。母亲教我唱《鲁宾花》,奶奶牵着我和弟弟踏上轰隆隆的火车,我还小,小到母亲有没有哭也记不清楚,小到不知道离开是什么,小到一路上一直在唱“夜夜想起妈妈的话”却总也没弄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想起妈妈的话,或许,是要我听话吧。家乡,越来越近。 家乡,似乎很冷,一年级的我被奶奶从床上扶起,外面公鸡叫了,奶奶很着急,今天似乎是起晚了,“钟好像是慢了”爷爷从庭院铲雪回来,套衣,套鞋,吃饭,两个棉夹娃被塞进三轮车的棚……校长在校外站着,果真是晚了。我们跑操,地上的土跟着跑。我们上课,数学语文。我们下课,去楼梯间偷偷吃糖,去看雕塑下一队高年级排队等着那一个水龙头洗钢笔。放学,村中的姐姐带着我走回家,嗝叽嗝叽,雪在脚底响,我不觉得她比我大,她那时就才跟我差不多高的,所以见到稻草垛有时会上去打一架,嘿,她的力气也没我大呢。那段路似乎很短……
家乡,似乎很热,家里的公鸡会看家,连我也不放过。家里有两只狗,一黑一白,一大一小,热情得很。二爷家有母猪生崽,我光着膀子,鸡赶着我,我赶着狗,着急去看。爷爷奶奶在门沿下跟别人打着牌,弟弟不见了,一村人都找,焦头烂额,原来弟弟在摩托三轮车里睡着了,他那么小怎么爬上去的谁也不知道,他自己现在也不清楚,只记得他被二爷家的鸡追着咬,第二天二爷就端了一盆鸡肉来,我也记得那鸡肉,好吃的。我还记得,有人被爷爷赶走,爷爷提着那小白狗,小白狗被灌着水,水管那头的我嚎啕大哭,爷爷终究没能救活它;我还记得,太阳在照,蝉在叫,我被一头牛盯着吓得走不动道;我还记得,总是,我躺在床上,奶奶扯着我的腿,念叨着拉拉长长。终于,父母回来了,电话里叫得亲密的我躲在奶奶身后,不肯叫爸妈,母亲哭了…父母要将我带走,奶奶哭,我也哭,我哭着上了车,家乡,越来越远,童年,越来越远。
后来我才知道,那首歌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,那个姐姐早已嫁人,那条路不短,那段时光永不可返。